泠然善也

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

【旭润】满船清梦压星河(上)

#生子##婴儿车##润玉个人向#不适请叉。

食用注意:

Ⅰ.全篇以润玉视角倒叙叙事,自儿时起至天魔之战结,故事展开是魇兽为润玉织梦,中间穿插现实。

Ⅱ.现实情节里有邝露和魇兽拟人戏份。

Ⅲ.情感偏向润玉,润玉眼里的旭凤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对旭凤过多赘述。旭凤微渣。

Ⅳ.含些许私设。

以上,自行避雷啦。

祝食用愉快。


天帝陛下又一次不自知地散步到了观星台。

他负手而立于回旋反复的罗纹中央,静静地凝望着天边群星璀璨,星河熠熠。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广遨无垠的繁星点缀黑幕之光景,无声将他包裹在其中,令他莫名尝到了久违的安神。

从前做夜神的时候,看多了这番奇景,虽不觉厌烦,亦并未觉得有何特别之处。如今做了天帝,再次站在当初千百年间司职布星幕的同一处地方,倒是无由头的回首怀起旧来,感念颇深。

从前做夜神的时候,他有时会觉得或许是父帝可怜他孤孑一身,来去无人作陪,遂让这万万颗星星在冷夜里常伴身侧,也算是一星半点的抚慰。他性子喜静,在外人看来沉默寡言又孤傲清冷,于是天宫中并无多少神仙喜欢他,所以他结交甚少,也不愿与他人攀谈交心,终日缩在自己的璇玑宫中,好似王八缩在自己的壳里,自以为练就的外壳足够坚硬,只要他谨言慎行不争不抢,就可以抵御任何危险祸乱,安稳度日。

后来他才明白,父帝并不是体恤他的孤单,而是怕他与旭凤争夺帝位搅得天界不得安生罢了;他哪怕躲在自己的璇玑宫里避世不出,与世无争不问世事,也躲不过母神看他不惯,总有千万种方法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施以惩戒。每每无辜受累,最令他心寒的,却并不是母神此番作为,而是父帝对母神无声的默许。

他们都是残忍的刽子手,联起手来将一柄铡刀悬在他的脖颈之上,只要他做事出格言行不妥,或者说只要他伤了旭凤或是与旭凤争抢,这柄铡刀便会稳稳落下,叫他坠入无妄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旭凤,呵,旭凤。

想到这个名字,润玉的眼中总算翻涌起片刻的情绪,不再是毫无生气的一潭死水,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悲恸的恨意。他眯起美目盯紧了正前方那颗在夜幕中相较其他最为夺目的火红星芒,半晌,这些情绪一点一点尽数散去,凝成他眼角一颗清泪。他垂眸挥袖,面前便多了一台矮案,上面已摆好一青瓷酒壶与两杯清冽的桂花纯酿。润玉不顾身份席地而坐,举杯邀星,眼睛里琉璃色彩斑驳陆离,唇边带着贯有的温和浅笑:

“旭凤,我陪你饮一杯。”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他执起沉甸甸的酒壶往杯盏中添新酒,桂花佳酿醇香之气四散,熏得他不过才一杯下肚,竟已有飘然恍惚之感。润玉自嘲一笑,却无端生出万种风情,就连百花在这一笑前也自形惭愧,黯淡失色。他以手支颔,鬓间一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戳刺着他的脸庞,带有微痒之感,他好似这才真真切切知道自己是真的活着。润玉瞧着杯中流淌着的星河,再次饮下一杯冽酒,仿佛此举便能永远留住那与他不同的耀眼。他目光空洞的饮下一杯再一杯,酒不再是酒,而是淋漓于心间的甘露,可以暂且洗去他满心的不堪与罪孽,让他偷得一时半会心安的清静无忧。

“啾。”

半醉半醒间,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伏在地上的咬着他衣角魇兽。润玉笑了笑,放下手中杯盏,抚了抚魇兽头顶的绒毛,对着它写满了关怀担忧的眼眸柔声道:

“我没事。就坐一会儿,不会生病,别担心。”

魇兽似是不信润玉所吐之言,不满的叫了两声,继续咬着他的衣角想让他起身回宫。润玉敛了笑,终是不为所动,收了目光转投向远方红星,一字一顿道:

“魇兽,我想他了。”

闻言,魇兽不再咬他的衣角,而是直起身子看着身侧黑发白衣若有所思的翩翩公子,低低叫了一声。润玉知它意,唇边再度浮起浅笑,“好,且听你一回,靠着你。”

尤记旭凤与润玉天魔一战那时,魇兽不过还是只长不大的小兽模样。如今几千年一晃,摇身一变成了只膘肥体壮的,他的坐骑,不再如从前那般需要靠吞食他人的梦境修炼。魇兽念他旧日恩泽,遂日日夜夜寸步不离的伴在他的身边。润玉靠在魇兽的颈侧,枕着它软软长长的触角,不知不觉便坠入了魇兽为他织的梦境。

他记得,儿时母神怀着旭凤的那段日子最是难熬。未有旭凤时,母神也算是将他视若己出,悉心教导仙家法术、道德伦理。每当润玉学有所成令她满意时,亦会摸着他的头,面带慈笑地夸奖一番。父帝看上去也丝毫不在乎他的庶出身份,教他习字读书,牵着他的手看过黄昏时万丈金芒、云海翻腾间流霞缭绕之光景,那是他头一次觉得法规礼数森严得冰冷的天宫是这样的美丽若画。

那时的润玉,以为母神和父帝是真心疼爱他的,以为他在天宫的日子便会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一成不变却美好无缺。

直到有一天,母神得知她怀上了旭凤。

少次,前来向父帝母神请安的他看见高高的王座上相依的二人面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幸福喜悦,父帝交叠着母神的手置于她的腹部之上,他们眼里的疼爱欢喜全源自母神腹中未出世的旭凤。

一开始,他是不习惯的,他还小,他不明白为什么父帝和母神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他以为是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想要求得他们的原谅。有次,他被晾在殿外数个时辰后鼓起勇气任性了一回,不顾侍卫阻拦只身闯入紫方云宫,打断了父帝和母神的长叙,询问他们为何冷落他。父帝大怒其逾矩,加上母神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润玉为他唯一一次的任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自那日起,他才恍然明白庶出与嫡出的天差地别。于是,他变得愈加的沉默寡言,不再那么努力的修习仙术,转而日日前去省经阁攻读书本。他想,他若是再哪里做得不聪明,令父帝母神对他多厌恶一分,只怕这偌大天宫,便再无他润玉容身之处了。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他们的冷落,只垂下眼恭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行着应有的礼数雷打不动,生怕母神抓住他的把柄向父帝要求治他的罪。

他有时在殿外跪得久了,双膝麻木无知觉,也不肯施仙法逃避缓和。只是,每每他望去遥遥殿内高高座上那对璧人,他的父帝母神,正又一次为了腹中骨肉的姓名带着甜蜜争论不休,那幅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共享天伦的画面都会刺得他眼睛生疼。

润玉都快忘了,他也曾拥有这样的笑容,也曾处在那副画面的最中央。可大梦三生,旭凤猝不及防的到来无情的戳穿了昔日父严母慈的假象,残酷的提醒着他,他不过是个庶子,他的生母无名无分,说白了他不过是父帝一夜风流不小心留下的孽缘,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视他为无物,却视腹中的那个孩子为至宝,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最珍贵美好的东西通通赠予他。

润玉扪心自问,他究竟恨那个孩子吗?

他恨,他当然恨。若不是他,那些虚伪的假象兴许就永远不会被戳破,他或许就永远不会看见那假象下藏着怎样阴险难测的人心。他依旧是天宫唯一的皇子,依旧是父帝与母神唯一的“所出”。

但当旭凤降生数月后,润玉在父帝为了庆祝嫡子临世而大摆的宴席上,头回瞧见母神怀中抱着的那个柔柔软软的小婴儿时,他心中竟无丝毫恨意,反而欢喜的很,恨不得将其抱上一抱。他被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匆忙收回注视着旭凤的目光,掩饰般的低头饮了口琼浆玉露,再未看向旭凤。

他原来从未恨过旭凤。他和父帝母神一样,都是打心底里期盼着他的出生。

“我的第二个皇子,我为他取名为——旭凤。从今往后,他便是天界的二殿下。”

旭凤,旭日东升之时,理当凤傲九霄。

可真是个好名字。

润玉笑了笑,心下已有决断。

既如此,他今后必定会像父帝和母神一样,善待与他。给他所求,予他所念,他所拥有的不多的一切,都会心甘情愿的与他一同分享。

殊不知,润玉的这一眼一笑,给了一直留意他一举一动的天后无限的遐想空间。

光阴几度逐流水,一眨眼便是一百年的岁月流逝,天界迎来了旭凤满百岁的诞辰盛宴。

百年里,天后有意的阻挠旭凤与润玉的见面,想来是担忧润玉心有城府,会暗中对旭凤不利。以至这百年间,二人不过才有数面之缘,连紫方云宫里的仙娥与旭凤的关系都比润玉亲近。他们不过是明面上众仙口中兄友弟恭的兄弟,实则私下里半分交集半丝情分也未有。

润玉默允了母神的意思,素日里非前去行请安礼便鲜少出璇玑宫。其实这样也很好,璇玑宫里有魇兽与他为伴,无甚人丁安安静静,他不必提心吊胆会否不知不觉中惹了旁人不快,不必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小心经营与父帝母神所剩无几的亲情。璇玑宫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九重天界内于他而言最为自由的地方。

宴席过半,父帝母神提前携倦了的旭凤离席,不忘嘱托他留下招待好众仙。润玉应下后便放下手中的酒杯,不敢如下边诸位般喝得酩酊大醉,仪态尽失。他坐在王座的一侧,看着下边各路仙家趁天帝天后不在肆无忌惮地畅饮攀谈,大殿内一时热闹无比,酒香四溢,熏得润玉支着头昏昏欲睡。他捏了捏额头两侧的穴位强打起精神,呼出一口浊气,估摸着这场宴会结束少不了要明日,遂放心的离了座去殿外透口气。

他向来最不喜这等喧闹宴席,若非必要前去则能逃就逃,能推就推,于是无形中又给底下嘴碎的仙娥们多了个可嚼的口舌——大殿下生得秋水为神玉为骨,是个芝兰玉树的俊俏人儿。如此上好的可人皮囊之下,偏偏是个倨傲冰冷,不近人情,谁的脸都不赏,不懂得拉帮结派的榆木脑袋。他是庶出,在夺嫡中本就处于劣势,日后承袭天帝之位时,他与二殿下两位免不了抢上一抢的。他竟不趁二殿下尚且年幼苦心经营一番,借机扩张人脉势力,待以后二殿下长大了,他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处?真真不会做仙,更不会做皇子。

润玉望着魇兽断断续续吐出的纷杂梦境,本欲借之解长夜漫漫之闷,未曾想其间竟有关于他的无稽之谈,却是忍俊不禁,心下腹诽道承蒙这位仙子关照了,小仙润玉的确如你口中所言那样不识抬举,是所有神仙里头最不会做仙的。

笑归笑,他知仙娥言之有理有据,绕是他亦难以为己辩驳。神仙的一生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无趣的地步,润玉多重的身份对许多无所事事的散仙而言无疑是茶余饭后最有趣的谈资,不知有多少神仙巴不得璇玑宫有什么风吹草动,惹得天帝龙颜不悦,天后大发雷霆才好。

但无论如何,润玉都还是天宫的大殿下,天帝陛下庶出的长子,他们背地里再如何幸灾乐祸,在润玉面前还是得敬上他三分的。

这便是为何润玉宁可被他人误解,也不愿虚与委蛇、屈心抑志与那些仙人结交的原因。

九重天界,看似是海晏河清、风清气正的太平盛世,实则内里腐烂破败、污浊不堪,人人在森严天规的约束下苟延残喘,恪守己律,压抑着心中不停滋长的丑恶欲念,维持着丑陋皮囊上讨好的笑,虚伪至极,可悲至极。

润玉从来不愿做他们中的一员。

至于那位在梦里也为他操碎了心的仙子所忧的夺嫡之事,润玉从未起为了帝位与兄弟相残相争之意。他只希望能永远做个自在逍遥的散仙,守着他的璇玑宫千千万万年,永世不变。

润玉出了宴会,一路寻至后殿花苑内的那株凤凰花树下,负手观星。夜空星幕撩拨着润玉紧绷的心弦,他索性放空自己在一片静谧中求得片刻心如止水。

“旭凤在宴会上就注意到仙上了,可是问母神仙上是哪路神仙,母神却遮遮掩掩不肯相告。既今日旭凤与仙上有缘,在此偶遇,旭凤心怀一问,不知仙上可否为旭凤解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佳句说的可是仙上?”

清脆稚嫩的童声在身后响起,润玉蓦地回过神,下意识转身与来人目光相对。

来人竟是方及他腰侧的,今日的主角——旭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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